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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.

    我不禁冥思苦想, 当年我没能有出息地在半日内学会写他的名字时, 他是怎么对我的。

    但其实我想要首先说明一点, 这两个字也不能说我是没有学会。严格来说,只是那字写出来时些许难看, 不入人眼。

    “可你须得知道,你常常因想不起笔画而写不出来。不严格来说,便是没有学会。”他挑着碗里的面,斜睨我道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按照严格说的算呢?”我抓着笔认真且费解地和他探讨。并时不时瞟向他碗里的面。我还没有吃午饭。

    “严格算的话,我便不必再理你。”他将面碗挪了过去,不让我瞟,“你何时写好我的姓,何时让你吃。”

    可怜我日日给他送鸡蛋吃, 如今他竟连一口面都舍不得给我接济。这倒也罢了,看一眼也不行。

    我搓了搓脸颊,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专程来找他使自己受苦受难, “我觉得你的名, 要比姓好写一些。我先写好‘弦’不行吗?”

    他似是想颔首, 略滞片刻,又摇头, 转头凝视我道, “不行。姓更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景”更重要。

    午时三刻的景是,春风愈渐暖融, 一抹新绿轻拂我面。

    我坐在天桥柳树下,撑住下巴, 一杆毛笔已糊涂了侧颊,墨意悠悠间,唯听见隔壁学堂里的稚子们念道:“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。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

    当时只道是寻常。不明白。好饿。我揉了揉肚子,盯着纸面上歪七八扭的“景”字,难过得想要就地春睡重了去。

    “小花,你究竟是在纸上写字,还是要在你的脸上写?”酸秀才收拾了话本子,从天桥走下来,笑对我道。

    我吸了吸鼻子,捧着两腮看他,“陆大哥,戚将军和刘夫人的故事讲完了吗?”

    “第一场讲完啦。”他摇头叹气,走到我面前坐下,纠正我道,“不是‘刘’夫人,是戚夫人。嫁了就随夫姓了,傻孩子。你今日新学了几个字?”

    我颇为不好意思地同他道,“一个。但这个字很难。”我倔强地辩解。

    他瞅了一眼我的纸,笑说,“这有什么难?等你认识的字多了,这样的就微不足道了。”顿了顿,他忽又垂下眸,轻声道,“见识得多了,以往沾沾自喜的东西也统统微不足道了。”

    彼时我不懂他说的这些,我始终相信,陆大哥是见多识广的人,他这么说,也是因为经历过太多。所以再回过头才会觉得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可我后来与他重逢时恍然明白,他的确是经历太多,但不是经历什么大风大浪,他唯不过是经历了太多事事平庸。因为平庸,所以发现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东西,其实本就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而今的我只是搁下笔,追问道,“你昨日同我讲戚将军年少志气时,也讲到了‘沾沾自喜’四个字,那究竟什么样的东西会让人觉得沾沾自喜?陆大哥你沾沾自喜的又是什么?”

    如果是寻常刚讲完话本子,正当口干舌燥的时候,陆大哥一定不会愿意同我开个小讲堂。许是今日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,直击他内心,他竟倒来两盏茶,递与我一杯。

    读书声渐默,春风微凉。绿色它萧索出新意来。我有预感,这是个不太快活的故事。    酸秀才摩挲杯口许久,才缓缓开口道,“我年少志气是,‘书尽天下悲妄事,笔题江山风流诗。’前半生我顺遂得出奇,三岁吟诗,五岁作词,七岁出口成章,十三岁称才曰秀,羡煞同窗。那就是我沾沾自喜的东西。可之后我饮墨苦读二十载,恁得如今也只是个吟吟诗、说说书的秀才?”

    我听不太懂,费解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他忽地一笑,些许自嘲,“想来是,终究少了‘挥毫万字、一饮千盅’的气魄,撑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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