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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以电脑网络为生。这张网络之网——因特网——连接了全球几百万台个人电脑。没有人知道网络到底连接了多少台电脑,甚至没有人知道其中存在着多少个中继节点。1993年8月,因特网协会做出了有根据的推测,称当时这张巨网由170万台主机和1700万个用户组成。网络无人控制,也无人主管。间接资助了因特网的美国政府,有一天突然意识到,无需多少管理和监督,因特网已在技术精英的终端里自行运转起来。正如用户们自豪地夸耀的那样,因特网已然是全世界最大的有效运转的无政府组织。每天有无数条信息在网络用户间传递,而无需考虑中央权威的利益。我个人每天都要收发约50条信息。除了这么多个人信件的往来流动之外,网络中还存在着信息互动的脱离实体的电脑空间,一个公开的书面交流的共享空间。遍及全球的作者每天要在数不清的重叠话题中添加数百万条语句。人们日复一日建造着一个巨大的分布式文档,一个处于不停建造,连续变化,短暂永恒状态下的文档。“电子写作空间内的基本元素不是纯粹的杂乱无章,”伯尔特写道:“而是处于一种持续的重新组织状态。”

    网络结出的硕果远殊于印刷书籍或餐桌闲谈。文本是一次与无数参与者的理智交谈。由因特网的多维空间激发出来的思想方式,趋向于培育非教条的实验理念,培育妙语连珠的全球化观念,培育跨学科的综合体以及天马行空又充满感情的反响。许多参与者之所以喜欢网上写作而非写书,是因为网上写作采用的是对等的对话方式,是因为它的无拘无束、畅所欲言,而不是因为它的一丝不苟、矫揉造作。

    分布式的动态文本,比如网络和很多超文本格式的新书,完全是一个容纳观念,思想和知识的崭新空间。由印刷时代塑造成型的知识产生了这一特殊观念的准则,反过来又暗指出一套核心的基础原理——用油墨定型再进行完美复制——因而人类知识只进不退。每代读者要做的事情就是从书本里找出公认的真理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分布式文本或者说超文本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新的角色——每个读者共同决定文本的含义。这种关系正是后现代文艺评论秉持的基础理念。后现代主义者的头脑里没有世俗标准。他们说超文本可以使“读者参与其中,与作者一起来控制写作空间。”阅读一部作品,每次都能读到不同的道理,每个道理都不是详尽无遗的,也不比另一个更有根据的。作品的意义层次众多,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。要想解读文本就必须把它看成思想的网络——思路。有些思路属于作者,有些属于读者及其历史背景,还有一些则属于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。伯尔特说:“读者从网络中引出自己的文本,而每一篇这样的文本都属于某位读者和某一次特别的阅读过程。”

    这种对作品的分拆破解叫做“解构”。解构主义之父雅克·德里达把文本(一个文本可以是任何复杂体)称为“一种微分的网络,一种不断地指向不同于自身的另一些不同踪迹的踪迹织物。”或者用伯尔特的话来说是“一个指向其它标记的标记结构。”当然,这种涉及其它符号的符号意象,就是分布式群的无限倒退和紊乱的递归逻辑的原型意象,是网络的标志,万物相连的象征。

    我们称为知识或科学的总体概括是一张相互指点,相互教导的思想之网。超文本和电子书写促进了这种互惠作用。网络重新调整了印刷书籍的写作空间,在新的空间,许多写作风格和写作方式比油墨印刷更奔放,更复杂。我们可以将生活的整体乐章视为那种“写作空间”的一部分。当气象传感器、人口调查、交通记录器、收银机以及形形色色的电子信息发生器中的数据将它们的“谈话”或陈述大量地注入网络之时,它们就扩展了写作空间。它们的信息成为我们所知道的部分、成为我们所谈论的部分,成为我们所意指的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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